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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er's picture银钢

过年,年华的年



新年与新春还是有区别的,新年第一天称为元旦,大年初一称为春节,这都是辛亥革命后的新名词,而对国人来说,元旦放假一天并没有让生活有多大的变动,各种度假访友的安排也未开始,那只是一个时间的标签,意味着台历日历开始用新的了,对靠上班过活的人来讲,公司的各项总结考核开始了或者结束了。年会开过了,红包也许有也许没有。但这都还不是过年,在人们心里其实还在期望着一两个月之后的那个日子——春节,只有在除夕那个时节,才是中国人心里关于时间轮回的真正刻度。


儿时有年,每一年过得期盼向往,无论民国还是新中国,每到年关时节,中国南方农村的堂屋里就摆上了几口大缸,缸口铺上竹条或树枝编织的篦子,缸里堆起山上砍来的果木枝条,湿润中燃起青烟,开始熏烤着篦子上覆盖的新杀年猪,从腾腾生起的青色果香的浓烟里透见红白相间的猪肉,香味和呛烟从堂屋里飘出到屋檐,至瓦楞,直到陇间。远处隐约多起来了鞭炮声,惊起犬吠的呼应,这些声音、气味和温度,在临近年关时节,催促着孩子们翘首数挂历的格子,屏息中觉出幸福。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,孩子们也只能在过年时节才有相对充盈的美食和娱乐,也知道过完年后,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渐暖的春意,将褪去厚重的冬服,少年要楚楚长成。


少年,自带一身天然无雕饰的光华,春服既成,鲜亮美好的样子就是年华,田野里追逐蜜蜂,看燕子飞来筑巢,呆望江水倒映的碎月,浅浅思念远方的女生,年华是油亮细丝的春雨,温暖而绵长,日子青涩、狂喜,无休无止,青丝长了又剪,剪了又长,日历不觉翻过层层叠叠。。。直到一天一个耳语提醒:少年,年华走了,中年已至。忽然间的窘迫,自嘲中半推半就承认了中年的到来。


常见网络上流传一句文艺的口号:愿你出走半生,归来仍是少年。这话给那些精彩的成功人士,尤其是那些用情怀换财富的新贵是合适的,恰当的。所谓衣锦还乡还能不染尘埃,踌躇满志的蛊惑新青年说诗与远方的故事。然而,现实常见的情景却大抵不是这般亮丽,我只见远行的少年在天涯浪迹多年后,中年终于归来故里,外面的世界写满爱恨的的故事,不精不彩的归人茫然继续着余下的日子。只是每到过年时节,从各个远方回乡省亲的友人同学,陆续的回来,吆五喝六的聚会,喧嚣中提醒对远方还有不安的憧憬、对未来的慌张。但少年记忆里的故乡其实已面目全非,老街道已毁,旧建筑已拆,少时的人与事各自天涯,甚至乡音都已在悄然的改变,街道、商场里穿行时,更多本地人外地人都在磕磕绊绊说着普通话,方言已被逐渐稀释,于是回到老家竟然偶尔要跟家乡人说着普通话,常常错愕并未回到老家,而老家的亲友们却为能与一线城市同步时代的繁荣而沾沾自喜,于是故人与归人陷入阵阵尴尬之中。


这是一个令人喜悦的时代,那么多的陈旧落后被迅速的改变,这也是一个让人沮丧的时代,诸多不想要的喧嚣浮沉纷至沓来,年华在光鲜亮丽与衰败退却里反复挣扎,每过一个中国的年,异乡的人和故乡的人的心境其实已悄然错位。在北上广奔命和在纽约伦敦打拼并没有什么区别,每个漂泊的人都是游子,浓厚年味儿下衬托下的怅然才是真实的乡愁。无论身在何处,年轮又转过一圈,无论少年中年,年华都是相同的流转,少年终会成中年,与狰狞的时光和解,波澜不惊地看过往和未来,平静地过年,年华的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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